北歐“福利國家”在人口素質方面的領先,證明了通過政府進行財富再分配,創(chuàng)造平等均富、合作協(xié)調的社會,較之于貧富分化、放任競爭的社會更有利于“技能生成”,即所謂“人本積累”。
家庭的功能
具體而言,首先,北歐社會的家庭經濟條件比較穩(wěn)定,經得起周期性經濟危機的風吹雨打,有利于孩子的成長。其中一個重要因素,是公共部門的擴大。對北歐國家來說,公共部門的一個功能是給家庭提供一種經濟保險。許多家庭采取“一家兩制”的雙職工戰(zhàn)略。往往丈夫在私營企業(yè)闖蕩,妻子在公共部門就職(公共部門的雇員以女性占優(yōu))。公共部門的職業(yè)壓力小,使女性可以有較多的精力照顧孩子;同時也比較穩(wěn)定,很少有失業(yè)之憂。當丈夫失業(yè)后,往往還可以拿原工資的80%維持很久,妻子則依然保持著穩(wěn)定收入。這樣,對孩子而言,家庭生活基本不受影響。失業(yè)的丈夫也不必急急忙忙地屈就一個低端的工作而放棄自己的專業(yè)技能,他可以在各種培訓計劃的幫助下更新技能,跳到更高級的崗位上。這樣,失業(yè)反而成了“技能生成”的過程。
相比之下,美國式的市場經濟看似有效率很多?墒,職工一旦失業(yè),整個家庭就陷入生存危機。在最近“大衰退”中,這樣的報道不絕于耳;年薪十幾萬美元的高端管理或技術人員失業(yè),饑不擇食地當起清潔工來。他們所擁有的技能,如果算入大學、研究院的費用和讀書期間放棄的工作收入,成本往往高達幾十萬美元。但一次經濟動蕩就使這些投資浪費掉,更不用說對孩子的教育了。企業(yè)精簡了,更有競爭力了,但對于社會來說,造成了技能的流失。這種“效率”的背后,是“人本”的虧空。
帶薪休假的政治經濟學
北歐國家和美國另外一大對比,是父母在法律上都享受優(yōu)厚的帶薪產假。美國則無這方面的法律規(guī)定,一些州甚至沒有產假的法律規(guī)定,婦女往往要在孩子和工作之間進行選擇;有些州即使有產假的規(guī)定,但因為不帶薪,許多母親根本休不起。另外,北歐國家有著優(yōu)良的公共托兒所、幼兒園系統(tǒng)。當母親需要出去工作時,孩子有地方可托。對于受教育程度低、收入低的家庭來說,這種高水平的幼教機構使孩子從小就享受良好的教育,不至于“輸在起跑線上”。美國的孩子則到5歲才有公共幼兒園,在此之前家長只能把孩子送到私人托兒所,底薪階層很難支付得起高昂的學費,或者只能把孩子送到非常低廉的托兒所,很難談得上什么早教。這樣,貧富階層根據(jù)自己的經濟資源,給孩子創(chuàng)造的環(huán)境就有天壤之別。許多孩子一出生就“輸在起跑線上”。
公共教育的差異
“起跑線”還僅僅是問題的一端。北歐國家的公共投入占GDP的比例遠遠高于美國:瑞典、挪威為7.5%,丹麥8.1%,芬蘭6.6%,美國僅5.3%。這些投入的大部分,都集中在中小學的義務教育上。不僅如此,北歐的這些投入的分布也均勻的多,學校的教育質量有著普遍性的保障,孩子們不會因為自己家庭背景而上劣質的學校。美國的公立教育,在很大程度上處于貧富隔離狀態(tài)。富人住在一個區(qū),窮人住在另外一個區(qū)。學校的錢主要來源于當?shù)氐姆康禺a稅。富人區(qū)房價往往高出窮人區(qū)七八倍,房地產稅也水漲船高,教育資源充足。窮人的學區(qū)則破落不堪,很難找到合格的教師。
高等教育也許是唯一的例外。美國主宰著世界的一流大學,雖然對高等教育的公共投入僅相當于GDP的1.3%,遠低于瑞典的1.9%,但私人在這項上的投入分別高達2.7%和2.6%,瑞典的私人投入則微乎其微。所以,在人均總投入上,美國達到了4%。不過,從產出看,美國并沒有太大的優(yōu)勢。以獲得學士學位的人數(shù)占總人口比例計,瑞典為42.3%,美國為39.1%;再以科學與工程學位占學士學位的比例計,瑞典為31.7%,美國僅為14.7%。另外,瑞典的博士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比美國高出一倍多,居世界第一;科學和工程的博士學位在人口中的比例,同樣是世界第一,比美國高數(shù)倍。這些數(shù)據(jù)表明,北歐公共高等教育體系比美國的更有效率。
另外,北歐的公共教育體系著重維持基本的教育質量、滿足學生的基本需求,很少有不必要的鋪張浪費,而且上大學基本上是免費的。與此相比,高度市場化的美國,私立大學之間往往展開鋪張的競爭,除了高價爭聘明星教授、打造一流的圖書館和實驗室外,還大建豪華宿舍、豪華健身房,以吸引學生和家長的眼球。為了這些豪華私立大學競爭,州立大學也只有跟風。這一切,都推高了高等教育的成本。普遍老百姓的子弟多通過貸款上大學,甚至有畢業(yè)時欠債20萬美元以上者。目前美國的學貸超過萬億美元,超過信用卡貸款數(shù)額,幾乎肯定是無法償還的。有經濟學家指出,美國的大學泡沫,甚于次貸危機。更糟糕的是,除了精英大學外,普通大學的教育質量得不到保障,大量大學生畢業(yè)找不到工作。凡此種種,都是美國未來高等教育要面對的嚴重問題。
在北歐社會,盡管那里的大學看上去比美國的要寒酸得多,大學畢業(yè)后的收入看上去也并不那么誘人,但上大學的人還是很多,許多人就這么“安貧樂道”的讀完博士。這也讓經濟學家們大惑不解:明明沒有什么回報,怎么瑞典那么多人去讀博士?他們似乎永遠也無法理解:在那里,個人的回報無法用純粹的物質因素來衡量。但是,對整個國家、整個社會而言,這種超然的求學態(tài)度的物質回報則是實實在在的,它使得北歐社會能在很短時間內就轉型為高科技社會,并且顯示出巨大的競爭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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